48.逃离的归宿
无眠之夜，莉莉西娅与实地侦破小组的两人如同僵化的石笋一般屹立在原地。
这，已是战争开始前的最后一个信号。
“你想好了？一定要与我为敌？”莉莉西娅冰冷的气质瞬间将我全部的斗志都挤压开去，我始终无法突破她那充斥着威慑力的气场，只得以无奈地充当着无能的客人。“如果你现在让艾善脱离你们的监视，允许我们对其进行保护，或许我可以让你免受皮肉之苦。”
叮——
刀锋出鞘，我冷漠地朝着莉莉西娅冲刺而去，用快速的进攻诠释着自己的答案。
2米，莉莉西娅依然如同木桩一般立于原处，迎接着妖刀普利罗茨寒光逼人的刀刃。
1米，莉莉西娅已经失去了最后反应的机会，下一刻，我的刀将不留余地地刺入她的心脏。无论现实中的她是一个怎样的持名者，我仅此一次的攻击都会剥夺她身边的一切。
但是，这即是战争，怜悯便是沦落的生死抗争。
因此，我从一开始便是全力以赴。
嗖——
刀刃劈开了稀薄的空气，落空的我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上，始终未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切。
莉莉西娅现在的位置，竟是处于我原先站立的位置上，微妙地割断了我与艾善之间的联系。
我的表情茫然了些许时间，但很快便恢复了以往那孤傲的冷漠。
“我从一开始是就该想到，你的能力是物理时间控制，能做到的仅仅只是将客观存在的物体速度降为0。也就是说，如果我相对提升自己的速度，减小每一次时停结束时的偏差值，我便总额有可能会抓到你的弱点……”
啪哧——
一记沉重的踢腿已经狠狠地踹在了我的背上，剧烈的冲击将我径直抛向了几米之外，但凭借着身体敏捷性上的优势，我很快改变了自己的姿态，在落地的一瞬间重新摆出攻击的架势。
“艾善，用创生的能力将我的速度提升到最大化。”
“茵夏……”
“别废话了快点去做。”
“做不到，我的补给根本转移不到你的身体内，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墙一样，我完全感觉不到你的存在。”艾善的哭腔疯狂地刺透着我的心，赖以生存的搭档此刻已经失去了她能够给予我的援助，想要赢过眼前的这个莉莉西娅，我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。
“现在，你大概已经知道了，因为你自己的时间观念已经被我的能力改变，你现在根本无法与外界进行任何同时间轴的接触。”
嘭——
我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，巨大的冲击几乎将我的腰部折断。我强忍着泪水尽力让自己没有倒下，并尝试着寻找攻击的来源。
仅仅只是强劲的体术，便已经是我狼狈不堪。莉莉西娅从一开始便说的没错，不愿意放弃争斗，只有去面对死亡。
不同于我应战过的所有持名者，如果说之前的几位都还是处在物理层面的高度，那么莉莉西娅的能力完全超乎了人类的认知范围——改变他人的时间观，便意味着自己处在一个完全不会被攻击的高度。
但是——
“我……不是人类……我是……武姬啊……”
撕裂与折断的剧痛充斥着我的腰际，但我还是扶着妖刀普利罗茨颤抖着站了起来。
哪怕失去了艾善的支援，我也还有属于自己的一步退路可以选择。
“黑……化……”
绝望之中我阴沉下去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，作为限界爆发的最高阶级，这种以消耗自身为代价的攻击方式已经是我最后的王牌。
但是，与此同时的是胸口剧烈的疼痛，那种无法形容的痛苦甚至使我忘却了腰际的创伤。我第一次因为伤痛自主跪倒在了地上，闷热与沉重的痛楚使我感到自己已经濒临死亡。
曾经在死亡之中挣扎过一次的我，这回居然彻彻底底地被垂死的痛苦所征服了。
更可悲的是，我却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发生了扭曲。
“为了胜利你就这么践踏自己的身体？”莉莉西娅轻蔑地走到了我的身前，尖锐的高跟鞋底深深陷入了我的肩上，将我踹翻在地上。
“为什么？为什么黑化状态没有办法继续维持？”
“哼……限界爆发恐怕是武姬迫不得已时才会选择的战斗方式吧！可你不但无视自己的身体承受能力将其进一步深化，而且还将它当作一种力量来频繁使用。你现在的这种状态恐怕在心脏超负担死亡前还能使用3次黑化吧！可是很可惜，正处在连续战斗的疲劳状态下的你根本无法将其发挥出来——用嘲讽的话来说，你就是连发动自杀攻击的实力都没有了。”
“我还没输！”
卧在地上，胸口的疼痛似乎有所缓解。但倔强的喊声非但没有使对方怜悯，反倒是我的手背再次被高跟鞋底无情地践踏了一次。
“疼么？很疼么？这也总比死掉强吧！认输，只要你认输，我就放过你……”
“我还没输……艾善……我不会……”
啪——
右手终于失去了知觉，无力地瘫软在黑漆漆的地面上。来到中国的这段时间里，除了与装甲的宜诺斯之间的战斗，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贴切死亡的剧痛了。
受伤的部位最终会因为痛苦而麻痹，剩余的则只有无法预知未来的恐惧与不安。
“艾善，你不对她说些什么么？”莉莉西娅蔑视一般转身瞟向站在一旁哆嗦着不知所措的艾善，高傲地冷笑着。
“茵夏……我……”
“你闭嘴——你不是想留在我身边么？那就好好地看着啊！不要在乎我的感受……我……”
狂妄热血的发言只会遭受莉莉西娅更为残酷的蹂躏。长靴一遍又一遍地践踏着我的腹部，直至我的妄言彻底变成了苟延残喘的呼吸。
“你改变时间观念的幅度是多少？”
一滴鲜血从我的口中溅射而出，身体已经彻底地麻木，只有腹部和喉咙中还剩下焦躁的烧灼感，明明早已没有说话的气力，但是我还是拼尽全力问出了这个为时已晚的问题。
“时间观念和非物质化的干涉浮动在1到50倍之间，如果是控制物理状态的物质这种干涉效应将会被放大10倍。”莉莉西娅傲慢地将长靴从我的肩膀上抬起，再次狠狠地跺下。“怎么了？你以为你可以破解我的能力？”
“咳咳咳……如果我能够将自身的速度提升到正常水平的5倍左右，我还是有机会战胜你的……只要能够看清你的动作并能够采取行动，哪怕……”
嘭——
鞋尖近乎刺入了我的脸颊，撞击使我整个面目完全地扭曲，等到一切结束时，我的耳中只剩下连绵不绝的耳鸣已经骨头断裂的回声。
“现在这个狼狈的你，能做到么？”
“你觉得呢？”
明明已经失去了胜利的机会，我为什么还要坚持到这个程度？
模糊的视线之中，那个金色的身影依旧那样耀眼迷人，只是十几米的距离，我却再也无法触及。
她的目光，为什么是这样黯淡忧郁？
艾善——
“哼——”
鲜血浸透脸庞，身体已经完全无法动弹，但是我仍然将头埋在结识的地面上，得意地笑了起来。
“你这个贱货——”战斗起来便会丧失本性的莉莉西娅，现在将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杀死，但是，无法取得胜利，也无法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，甚至连与艾善的父亲那惨白的约定也无法履行的无可救药的笨蛋，又有什么权利继续活下去？
莉莉西娅的最后一次践踏到来之前，左手中的妖枪冥之暗突然高高抬起，不慌不乱地朝着莉莉西娅的肩膀开出了第一枪。
嘭——
尚未作出防范的莉莉西娅径直被冥之暗的乱灵弹击穿了肩骨，痛苦地朝后退却了几步。
紧接而来的则是我的第二枪，第三枪，第四枪——
只是这些无法瞄准的子弹都胡乱地飞向了远离莉莉西娅的各个方向。
“呵呵……艾善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剧痛袭来，已经无需莉莉西娅做出最后一击，这股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的痛楚瞬间冲垮了我的肉体，侵蚀进我的内心。
我，昏厥而去。
“茵夏，好可爱——”
“茵夏，我给你涂新出的指甲油——”
“茵夏，我们一起去——”
“茵夏，你是我的公主——”
“茵夏，我要……”
“茵夏……”
“茵夏……”
“茵夏……”
明明，梦中的你的笑容是那般灿烂，我又为什么要伤心呢？
艾善——
想要抬起手去触摸，却发现一切的记忆都在远离……
咚——
我慌乱地从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爬起，脸上依旧挂着睡梦之中的泪水。只是刚才的那些创伤，包括撕裂的剧痛，居然都已淡去。取而代之的则是精疲力尽的艾善虚弱地依靠在大厅的角落里。
“茵夏，如果你服从游戏规则的话，你应该知道，你已经输了——”
厅堂正中央的位置，盛装打扮的幽悦幽静地依靠在轮椅上，在莉莉西娅的推扶下向前缓慢前进。
“我……”
我心虚地朝着艾善望去，但是因为过度地为我实施创生的能力，现在的她已经因为虚脱疲惫地昏睡着，连朝我望来一眼的气力也没有了。
“你已经接受了那种不公平的游戏规则，但是失败终归是失败，你现在别无选择。”
“艾善……”
“茵夏，别看我，你给我走开，走开——”艾善疲倦地将脸转向我，面无表情，冷若冰霜。
艾善冰冷残酷的喊声，彻底使我沦陷于绝望。
既然再也无法顾及艾善，不如尽早将其忘却。这个决定，我们都曾理解，却又不得不将之实施。只是，心，好痛。
然而，比起过分软弱的我，夜天使或许会是属于她的更好的归宿。
对不起，或许，这将会是你最后一次为我受伤了。
在黑夜之中奔驰着逃离。
惶恐，只因为孤身一人始终不敢面对以后的人生。
悔恨，如果我没有遇见她——就好了。
但发觉一切付出都必须成为在一起的代价时，我的人生竟是如此浑浑噩噩。
在那个黄昏的江畔，我的手往复地勾往天际的火烧云，远离黑夜的温馨时光仿佛如此迫近。
最后一个温馨的黄昏里，你想说却始终没有机会说出的话，究竟是什么？
好想，听见你真正的声音。
再见了，我的艾善。
再见了，将我视为公主的那个“王子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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